撰稿:张语萱
摄影:MOHD KHAIRUL HELMY MOHD DIN
(莎阿南25日讯)双溪毛糯麻风病院,又称“希望之谷”(Valley of Hope),承载着麻风病患者在隔离中坚韧求生的历史,也象征着他们对抗疾病、重建生活的勇气。
“希望之谷”这一名称源自英国殖民时期政府的命名,寓意着带来希望。然而,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,这座病院更像是一个封闭的自给自足社区——院民虽与外界隔绝,却在困境中建立起自己的世界。
每年4月18日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(UNESCO)设立的国际古迹遗址日,而马来西亚这片独特的历史遗址——希望之谷,已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暂定遗产名录,正稳步迈向申遗之路。
[caption id="attachment_632841" align="aligncenter" width="500"] 在希望之谷,院民在自家门前种植花卉,以维持生计。(摄影: MOHD KHAIRUL HELMY MOHD DIN/MEDIASELANGOR)[/caption]
迈向世界遗产
步入希望之谷,依然能见到院民们贴春联、在花圃里浇水施肥,仿佛置身于一座被遗忘的小村庄。难以想象,这里曾是世界第二大麻风病院,拥有完善的基础设施,甚至发行过自己的流通货币。
希望之谷故事馆馆长兼双溪毛糯麻风病院参议员陈彦妮指出,一座古迹的灵魂,在于人背后的故事。
“这里不仅仅是一个病院,更是一座被历史赋予厚重意义的社区。病患们来到这里,不只是接受治疗,英国政府当年还在此进行研究与活体实验,试图寻找治愈麻风病的特效药。”
[caption id="attachment_632842" align="alignright" width="254"] 双溪毛糯麻风病院参议员兼希望之谷故事馆馆长陈彦妮。(摄影: MOHD KHAIRUL HELMY MOHD DIN/MEDIASELANGOR)[/caption]
“1920年代,世界对于麻风病的认知存在分歧——有人认为麻风并不易传染,无需隔离;另一派则主张强制隔离。直到1982年,麻风特效药问世,今天的麻风病已不再是不治之症。”
申遗的过程需要符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卓越普世价值(outstanding universal values)。陈彦妮表示,希望之谷符合了其中四项标准。
她提到,这里占地相当于319个足球场,内部规划堪比一个小型城市,设有养殖场、宗教场所、社团组织、邮政局、法庭、监狱、学校等完整的社会功能设施,而且规划上有着城市化的雏形。
“外人几乎无法想象,这里曾经如同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城市,整个建设与环境符合人道精神。”
历史遗产的跨时代功能
希望之谷素以隔离麻风病患和完善的社区规划闻名,而在新冠肺炎疫情爆发时,它再次发挥了独特的作用,成为接纳确诊病患的场所。
陈彦妮说,在新冠疫情期间,病院的旧楼立即腾空病房,为确诊病患提供隔离空间。
“作为国内首间具规模的隔离病院,原本的建筑结构和规划就符合隔离的要求,使得希望之谷能够轻松从容应对流行病的挑战。”
疫情高峰期,这里曾收治超过2000名确诊病患,家属则通过送餐和物资供应,确保病患的基本需求得到满足,使这个历史悠久的社区与现代社会再次紧密相连。
[caption id="attachment_632843" align="aligncenter" width="500"] 院民骑摩托车派发报纸,已成为这里的日常生活一部分。(摄影: MOHD KHAIRUL HELMY MOHD DIN/MEDIASELANGOR)[/caption]
用故事延续历史
希望之谷不仅承载着建筑遗产,其真正的灵魂,是院民们的口述历史。
陈彦妮强调,古迹的保存不仅仅是静态的文献和建筑,而是透过故事,让人们感受其中的情感共鸣。
她叙述,日本早年的一座麻风病院曾有病患为了参加亲人丧礼,不惜翻墙、游泳回家,这段故事让她深受触动。
“那堵墙,不仅是物理上的阻隔,更是无助病患与外界亲情的屏障。希望之谷的申遗目标,绝不仅仅是保护建筑,而是要保存这些真实的人生故事,让历史遗产与世人产生情感连结。”
随着希望之谷最后一批院民进入晚年,他们开始参与社区活动、接触艺术,展现出不同以往的活力。
在陈彦妮的眼中,他们绘画、雕刻、种植花草,不再是被社会边缘化的群体,而是拥有尊严与信心的个体。
[caption id="attachment_632840" align="aligncenter" width="500"] 尽管岁月流逝,希望之谷仍保存着社区小屋的原貌。(摄影: MOHD KHAIRUL HELMY MOHD DIN/MEDIASELANGOR)[/caption]
申遗之路与挑战前行
谈及希望之谷的申遗进展,陈彦妮表示,国家文化遗产局已着手整理相关资料与文献。
“申遗工作自2019年启动,但因疫情一度停滞三年。如今,自2024年起,相关工作已重新加速推进。”
她坦言,申遗之路漫长,进展缓慢,但始终有人在为这个目标努力。
院民的生命故事
希望之谷目前仍有85名院民,其中26人住在病楼,其余59人居住在社区小屋。
当许多国家将麻风疗养院视为负面遗产时,希望之谷的院民们选择用自己的方式,与社会接轨,为这片土地赋予真正的“希望”之名。
这里的历史无法重演,但院民们的自信与尊严,正延续着这片土地的生命力,让希望之谷成为跨时代的希望传递者。
[caption id="attachment_632845" align="aligncenter" width="500"] “希望之谷”承载着麻风病患者在隔离中坚韧求生的故事。(摄影: MOHD KHAIRUL HELMY MOHD DIN/MEDIASELANGOR)[/caption]
从隔离到重拾尊严
72岁的熊荣生,来自马六甲,7岁因皮肤病被送入希望之谷。
这一进来,就是一辈子。如今,他是麻风病院的参议员,骑着特制摩托车穿梭院区,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。
[caption id="attachment_632846" align="alignright" width="192"] 双溪毛糯麻风病院参议员熊荣生。(摄影:TEOH YEE SHEN / MEDIA SELANGOR)[/caption]
熊荣生回忆道:“7岁时,我被送来这里,一待就是一辈子。如果留在外面,我可能连接受教育的机会都没有。”
他在病院完成中学学业,随后在院内工作。最初,他与近2000名病患共同生活,如今,这里的院民已不足百人。
“当时,病院为我们提供了全面的照顾,包括饮食和起居,政府承担了院民的伙食费。”
78岁的林梅影,来自槟城。1955年,年仅7岁的她因右脚无法举起,被送入槟城的一家麻风病院,几个月后转至希望之谷。
“小时候,院里有很多同龄的孩子,我们都只想着玩耍。”
[caption id="attachment_632847" align="alignleft" width="236"] 院民林梅影。(摄影: MOHD KHAIRUL HELMY MOHD DIN/MEDIASELANGOR)[/caption]
两年半后,她曾回到家乡,然而脚部疾病复发,1960年她再次回到希望之谷,从此未曾离开。
她回忆,医生曾买花送给病患以鼓励他们,院民们因此开始种花、卖花,维持生计。
这些院民的生命故事,见证了希望之谷的变迁与人性的坚韧。这片曾经隔离麻风病患的土地,如今承载着他们的生命记忆与希望的火种。
熊荣生与林梅影皆希望政府能够保留希望之谷,让院民们能够安享晚年。
希望之谷,不只是历史遗迹,更是生命与希望的象征。